Author Archive: 廖慧娟

展開清晨的翅膀

阿司能唱出了萬千造物,主耶穌觸摸了孤單心靈。 清晨是個奇妙的時刻,就像所有未成形的夢想在起初所攜帶的熱情一樣美好。由破曉中剛醒悟過來時,生命如同浸潤在柔軟泥中的嫩芽,含著謙卑的期許,在較為柔弱的狀態,羞怯而熱切地等候著一個還看不見的美好盼望。 一個夏日的清早,我自紛散零亂的夢中醒來,賴著不想起身,簾外的天光還未透亮,我的眼睛還不情願打開。儘管屋外溫婉地催促著晨曦的眾鳥已經快樂地唱起了歌,我不想理會牠們,還想回去枕頭山爬梳我凌亂的夢憬,追尋那拼湊不起來的畫面與言語。於是耽在半醒半睡的安舒裡,靜靜地想捕捉那細微的感觸,然而遙遠的呼喚卻越來越不真切,直到幾乎無法聆聽辨識。歎口氣我只好推開夢境,起身迎接這個夏日的清晨。 以前我是個夜讀者,無心理會清晨,深夜讀書的精神奇怪地好。十幾二十年前電腦還不便利的年代裡,常常深夜伏案埋在滿桌紙張滿地書籍裡,趕作業寫報告,琢磨推敲搜索枯腸,享受獨自的忙碌。更多時候則是在安靜翻閱自己的心,悄悄將心跡寫下,夾入記憶扉頁。許多當年撕扯得厲害的一些觀念與情感,如今只淡淡地褪出點滋味,玩味惆悵也罷,付諸輕笑也好。幾年之間寫了十幾冊日記,不過都成了不忍卒讀的廢紙。孤獨之歌堪唱與誰聽,一轉念,盡付祝融。 清晨的約會 剛開始晨更的歲月是一段甜蜜的經驗,把聖經重新當作好看耐讀的書,也將上帝看做溫柔和煦的老友,清晨約會用心持續了一段日子。那時陪著丈夫在俄州哥城當窮留學生,生活的一切都有所缺乏,然而渴慕主的心情是揉合了孩子的孺慕與知己的甘甜。尤其是暮春初夏時分,親吻過襁褓中熟睡的孩子,躡手躡腳溜到屋外作清晨的遨遊,眼目所及的景物都把我推回伊甸的第一個清晨去想像。比起往日習慣秉燭夜遊的耽溺,真不可同日而語。 客居到新竹的第六年,湊足所有積蓄買下一幢帶前庭後園的小樓。荒蕪了經年的泥土經過全家胼手胝足的經營之後,竟然煥發出繁榮的生機。從此,我與神晨更的立約就自然得多了。 甘甜之時 許多個清晨,當晨曦連樓頂的露台都還未爬上時,雲彩平鋪直敘地張掛在開闊的高天,幾絲流金鑲滾於奶白色的雲朵間隙,透露著朝陽的消息。我把沒睡夠的倦怠和酸疼偷偷丟下,聞聞草香,伸伸懶腰,輕觸新吐的花瓣,早晨那滿園芳鮮的空氣競相踴進,撲了我滿身的清涼。清晨是天使敬拜歡唱的聚會,當我靈裡安息時,不大費力就可以乘著天使敬拜的音符羽翼引吭飛翔。有時只是抬頭佇立,仰臉輕輕閉眼,喜樂的淚水不知怎地就撲簌簌地流了下來。 就算是憂鬱沉重的日子裡,儘管有許多破碎的夢想默默生長了又幻滅。掙扎過黑夜,清晨仍然翩然降臨,並不因我的心情而耽誤。只要我情願,也給自己一點時間,當我守住清晨的約定,依約前來與主相晤,困頓的心總是能得到安息。 生命之歌 魯益師為孩子寫的童話集《那里亞春秋》裡對清晨有一段別出心裁的描繪。起初當大地沉睡於茫茫的黑暗裏,有一個聲音開始歌唱,低沉遙遠像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。歌聲把一片漆黑的夜空喚醒,於是星星突然在一瞬間點亮在天幕,像和聲似地由四下吟唱起來,為黎明緩緩吹起序曲。那歌聲繼續流轉,喚起清新的微風,把亮光鋪陳到天際,教天色由灰而白而粉紅而金黃,在唱到最高昂最歡愉的頂點時,喚出了太陽。然後在快樂的歡呼裏,孩子們看見那奇妙的歌者竟是一隻雄偉的獅子阿司能。 阿司能口裏又唱起新歌,搖擺著金色的鬃毛,用柔和輕快的曲調文雅地把青草從泥土裏唱出來,石南、丁香、玫瑰、鳳仙、山毛櫸也跟著一一鑽出土坡爬滿丘陵。歌聲抑揚有致地上下迴盪,大自然就像指揮棒點到的樂器一般,歌唱著生長出萬物來。阿司能不斷唱著,萬物就像由祂頭腦裏被創造出來一般甦醒過來。接著,歌聲轉為喧鬧熱烈,喚起血氣裏的熱情與野性,草地就像沸水般四面八方隆起大小土堆,各種生物像睡醒了,相繼由土裏鑽出來。 當萬物都聆聽觀看著阿司能時,祂由口中呼出悠長而溫暖的氣息吹拂全地,隱藏在藍天之外的星星又歌唱了起來,孩子們聽見一種從沒聽過的聲音在說話,「那里亞,那里亞,醒來!相愛吧!思想吧!說話吧!作會走路的樹木,作會說話的動物,作神性的江河。」 如果童話版的創世記可以如此優美而生動,為何我的心不能終日一直歌唱,讓恩典與愛充盈我心,把豐富的想像如流水如行雲寫入生活,好叫繁瑣嘈雜粗糙撕扯變得比較可以忍受一點。如果神的心從來沒有絲毫改變祂愛的決定,為何我的情感不能時時緊緊投靠著祂,像歸宿的眾鳥自然地投入森林尋找棲息,像歌唱的晨星信實地依著軌道安然運行。如果主不是那位甦醒我靈的歌者,為何我的靈會不住向祂低吟。如果祂沒有造作我的全人,為何我的肉體心腸竟如此熱切等候祂的救贖。 有一期校園雜誌讀到「夜讀者」一文,霎時勾起舊夢,終夜惶惶。作者形容人生是「事與願違但畢竟仍在前進的情境,……偶爾承受了上帝的圓滿,其餘的生活只是對此的夢想」。我同意他的看法,然而也不免思忖,如果不是在追求更高的道路,何苦一定要嚐受諸多難堪的滋味?如果就任憑自己軟弱傷心佯狂放歌呢,心能否更真實地自由? 靠近傷心的人 幾年前,主給我一個呼召,要我去靠近傷心的人,去醫治破碎的心。當時我不信任人能安慰我自己的傷心,每天只會挨在主的腳前哭泣,哪有氣力扶持別人。然而常常在為自己禱告時,自然地就想起一些傷心的人。當我代禱著,一邊懇求著恩典一邊宣告著醫治,很奇妙地我也醫治了自己的傷心。 置身在這對愛又飢渴又恐懼的世代,誰不是顧著在孤獨中檢閱搜尋自己的心,自以為失落了被愛的溫暖與安全,不斷在身外尋尋覓覓。若有幸找到了情感的落點,印證的時候,又不免會誤以為可以在別人的胸臆間收藏自己的情感。 孤單竟是這麼美好的禮物!上帝讓每個人或多或少都領受了孤單中的「失心之痛」,這失落的缺憾是無法由任何人身上能找回彌補的,除了造我們的上帝。既然失心之痛一定得承受,任憑眾裏尋祂千百度,峰迴路轉又回到原點,還是只好順服。那必須拋擲的迷夢務要儘早醒轉,切莫悠悠晃晃醒轉不得,百般艱難。 若不是孤單,誰會貼近主的心?若非破碎,誰能理解主的憂傷?走進雅歌的花園,我發現自以為失落了良久的心原來並未失落,只是被主細膩地收存了起來,珍藏在祂傷痕累累的心懷裡。我如何才能認識主的心呢?生命之上還有比生命更高的事物嗎?那是與基督一同藏在神裡面的生命。 我心得安歇 人生走著走著,竟然也會走到一個地步,在一個越來越覺穩妥的秩序裏,我卻越發感到對自己沒有把握,必須倚靠神的迫切需要。但那又有何妨?縱使我逃離自己,也永遠不能逃離祂。我的確常常不知道自己的心如何,但神知道我。如此一來,即或人生是在許多複雜的層面裏推擠著向前,仍然可以感恩享受,因為可以單純地向上眺望。 偶爾夜讀,還是會依依難捨中夜的徬徨,那是我魂情鍾於斯的呼喚。然而我終須選擇生活也讓生活選擇我,看似無奈卻是恩典,是一個蒙了憐憫得以被揀選分別出來歸祂的恩典。既然如此,還有什麼可說的,我魂的依歸何其美好。至於順服之前的苦苦掙扎,看懂了也就明白那不過是埋葬自己的過程。 我的清晨其實柔弱得如同嬰孩,那耐心等我纖細呼息悠悠醒轉的主,每天守候著我的情願,不住喚起我的癡想,斬斷我的舊夢,教我淚流滿腮,只堪振翮展翅,飛到祂的心上歇息。

護短的愛

從「神的能力,在人的軟弱上顯得完全」明白了「護短的愛」。 信主以來,我便知道神是公平的,只要我願意降服於祂,就處處看見祂用一種我「測度不出、理解不來」的方式在施行祂的公平。我默默接受這種公平,但心中卻隱埋著無奈與埋怨。「不蒙愛」的陰影悄悄侵蝕著內心,其實是很苦毒的。 我到教會尋找神,竟然看到一個護短的神;到教會尋覓愛,神卻要我苦修愛的學分;我努力超越肉體的艱難,卻感到十字架的沉重。 被護短的溫暖 我看見神是護短的,與祂公義的屬性看似相悖,卻不牴觸。護短是不用理由的,就像愛是說不清的。誰無短處須被掩蓋呢?若有人極力反對護短,他大概是康德的信徒,既不認為自己有缺陷,也不容別人有瑕疵;既拒絕原諒別人,也憎惡人的寬容。對這種護短感到不舒服的人,很可能是從未享受過被護短的溫暖吧! 蛇木是一種腐朽無用之物,卻能養出了空古幽蘭。上帝要在嗚咽的心靈裡製造出溫柔和愛;在焚毀的大地上栽植荊棘叢裡的百合花。如果不把種種可愛的、可厭的、渴望的、鄙棄的,都放到一顆心靈裡煎熬,怎能熬出一種心境、一種生命情味──行雲流水,從容自在。把離亂過後的杜甫和王維打破,和在一起、重塑;將孔夫子與老莊綁在一個屋簷下生活,叫他們重新賦詩唱和、著述講論。讓中國讀書人的境界提升,使文化與靈魂相互糾纏與詮釋。 我崇拜莊子行有年矣,從前苦苦追求文學與哲學裡的空靈之美,執著於真純,卻只養出狂妄的古怪脾氣。畢竟莊子是沒有耶穌的,他肯定是得了屬天的啟示,然而卻找不著天梯。 主耶穌是我們這些新約後的人的天梯。認識主以前也曾想要丟棄萬事,但那是帶有點「識透」的淒涼與決絕,而不是真智慧。其後,不學莊子學保羅,不愛李杜愛約翰。但終究是亂了心思,滯了靈性,自大得以為可為人師了:而未自知「看是看見,卻不明白;知道,卻未得道。」 愛大赦免也大 詩篇九十篇說:「求你指教我們怎麼數算自己的日子,好叫我們得著智慧的心。」智慧的心是屬天的、屬靈的恩賜,與知識悟性未必相關,恐怕倒是與境遇比較有關。人真正活過的日子能有幾多?所以《魔戒》中弗羅多丟出了魔戒,完成了他的任務,故事也該畫上句號了。因為不必再冒險了,地上的人生算玩完了。 神每次向人透露祂的心意時都不是為了定罪,即使是管教,祂仍然是護短的。但是祂不會暫隨己意,好比保羅領會了自己是罪人中的罪魁時,就明白愛大赦免也大的深意,也就生出悔改的力量與憐憫別人的心腸。換句話說,在看見自己的問題時,就看見了神的愛,同時也看見了神對別人同樣的愛。因此能不再定睛在別人的問題上了。如果還耿耿於懷,就要謹慎千萬別中了分別善惡的毒。一旦中毒,解藥只有上帝有,祂園子裡「生命樹」樹上的葉子可以醫治萬民。 不過環境通常是經過神設計得恰到好處的。有時外面受到攻擊,裡面也有軟弱,甚至是挨了撒但的毒箭後,竭力與肉體搏鬥,在哀鳴中努力想要站穩都很困難。只好一邊忍耐,一邊等候神。保羅說要等到「那完全的」來到,「這有限的」才歸於無有(林前13:10)。如今只能像是對著鏡子努力想要看懂,但是要到那時才能面對面地看明白,並且知悉現今所不明白的隱密事。好像愛麗絲一跨進鏡子裡去,先前難以理解的就都不成問題了。 然而,每當由神面前回到現實世界中,有口也說不清楚方才所見的奧秘,好像所有童話故事裡的仙境都一下子消褪了,彷彿要考驗我能否堅持相信確實到過一個美地。人活在地上,就在肉身裏與主相隔,就得靠著聖靈、憑著信心,暫時跨過地上帳棚的限制,等候那完全的來救我脫離自己。 除掉心中的帕子 我心中的帕子要到幾時才能被完全除去呢?我的生命要如何得以自由呢?雖然現在一次次被聖靈充滿,一再地被寶血塗抹,然不斷被話語潔淨,不住被愛遮蓋,依然嘆息勞苦等候得贖。但我唯深信如今是匍伏前行,到那時就必然能夠快樂地在主的青草地上盡情奔跑。 在教會中肢體能親密到何種程度不怕受傷,可以享受被信任的甘甜與被需要的喜悅?能疏離到什麼地步不致誤解,可以享受自己的孤單而不會太寂寞?愛需要智慧、理解與信心,勇於承認自己的看法可能錯了,願意把不好的感覺一笑置之,並且相信人都會有跌倒的可能,也都會起來站住,因為主能使他站住。鐵磨鐵磨出刃來,教會是最好的煉鋼廠,為屬神的人打造出剛強倚靠的信心。 我以前巴望別人的理解,有理解應該就能護短得容易些。然而神使萬事互相效力,教我明白這期望是勉強的虛妄。既然勉強就使自己不自由,也給人壓力。教會這顆寶石的切割面因為有不同折射的角度才顯得奇妙,身體的建造也因為艱難而更為榮美。 每當我感到難受時,神總提醒我,「妳去想想那個人的好處,看看是不是可能妳也錯了。」舔傷口並不好受,然而神使我脆弱,卻不要我自憐自義,是要我學會處理傷口。看神怎麼作,學祂細膩的手法與憐憫的心腸,將來才好為祂去包紮別人的傷痛。 木桶理論 根據「木桶理論」,一個木桶的最大容量取決於最短的那條木片。教會的身量有多大,就取決於那軟弱者能被護短到什麼地步。保羅自稱是罪魁,神的剛強才因此得以顯明在他的軟弱上。罪魁的認知,是個人由對罪的認識,加上蒙了赦罪之恩的感激,並非由罪行大小與人比較而來的。我也期盼是被理解被寬容,犯了錯也可以被原諒的。 這被護短的需要近乎耍賴,也帶點無奈的撒嬌。誰是可以讓人撒嬌而不感到害臊的,那人的身量是大的,所能提供給人的自由與成長空間也是最大的。神應該是如此期許祂的教會的,雖然人不都是有信心有智慧的,但是神在祂的家中掌權,祂的兒女就必然一起蒙恩,用彼此護短的心寬容忍耐,將祂的恩慈憐憫支取下來。 甘心為人加分 我的一對寶貝兒女常常挑戰我護短的智慧。弟弟素來拙口笨舌,不如姊姊伶牙俐嘴,常常受屈大叫「媽媽不公平!」是啊!我本來就不公平,怎能用相同的量器去量給不同身量的二個孩子呢?每當戰場上烽煙四起時,我勢必置身事外保持中立,然而有時會被搶奪得立場不穩。姊姊吃醋說「妳溺愛他,妳偏心!」弟弟卻抹著眼淚,還在憤憤不平。幸好幾經鎩羽,作父母的被兒女訓練得心竅漸漸熟練了。 護短在技術的層面上就是甘心為人加分,把對方升級,將自己降卑。降卑是釘十字架的大工程,人的肉體是十字架的天敵。肉體須先上十架,魂才得以安息,靈也甦醒過來了。 霍桑的小說《紅字》,書中女主角被判處一種可怕的刑罰,她一出門就得戴上一個用紅色的字所寫的記號,終身背著被定罪為犯了姦淫的羞辱記號。她若願意供出男主角,或許處境會好過些。然而至死她保持沉默。她心中緊緊守護著的是她的愛人,或她對愛情的理想?我想,或許到後來她只是想守住她與上帝之間的一段心曲,一個神願意她保守的秘密。這樣的生命可以安息地用溫柔的心面對不被理解的屈辱與寂寞,在孤單的深處她就得著了苦膽中的安慰。 漫漫人生中,若能得一知己,人生無憾。不過,有恩典自然是好的,當神用黑雲遮蔽祂自己時呢?就該好好學禱告,學習享受孤單的恩典。不求被人理解的生命境界,似乎有些狂妄,然而在不得已時,還能如此安之若素地順服,這信心是被神喜悅的。 用愛糊住雙眼 牧師在信息中講了一個故事,一對乞丐夫妻在街上賣唱糊口,旁人問這作妻子的,難道她看不見這個丈夫潦倒落魄嗎?她回答說,但是我更聽見他美好歌聲裡的甜蜜啊!護短,就是眼睛被愛糊住了。這愛得有相當深沉的意志去調和情感,否則是愛不下去的。 我懇求神用愛糊住雙眼,好讓我可以為祂唱出甜蜜的心聲,而祂的確也故意如此護短了。祂叫罪人從迷路上回轉,並且遮蓋了許多的罪。祂遮蓋因為祂護短,而且祂實在是喜愛傾聽地上甜蜜的歌聲回應天上詩班的合唱。 你需要被護短嗎?先去護別人的短,特別是在感到受傷的時候。信心帶來醫治,信心是由神的話,不是由感覺而來。神的話帶著潔淨的能力,靈魂被潔淨了自然就有喜樂。若是讓神作主,要神的愛多過要人的愛,就明明可見神的手纏裹這人,也撫摸那人,祂托住這整個虛空的世界,用真理與靈釋放祂的兒女得以自由。 《遠離非洲》的作者說過一段很有意思的話,大意是說「上帝知道我們的眼界很有限,所以祂故意將遠處的地極遮住。但是既然知道地球是圓的,我也要相信,再往前走遠一點的路,就會看見地球果然是圓的。」 我還有好多夢想不想放棄,但是想要往前走就得相信。相信什麼?信祂愛我,所以祂讓我知道得永遠不夠多,好叫我一點一點地被啟示;每一天我都可以謙卑地發現祂指頭所造的無不美妙;每一天祂的恩典都是新鮮的!

不能震動的心

震災,大地遽爾糜爛。 賬災,同胞慷慨輸愛。 振哉,上帝喚醒心靈。 自小未曾經歷如此的震撼,由睡夢驚醒的那一霎,我本能地抱住猶熟睡的稚子。主啊,怎麼回事?您可不能撇下我和我的家人。 踩過滿地玻璃碎渣,漆黑沉寂中我不住揣測。不到兩個月的夜半驀然斷電停水,流言驚恐生活不便記憶猶新,這回莫非真的天崩地坼。摸出手電筒遞給丈夫,一面回身安慰偎依著的女兒,一面撿拾掉落一地的雜物,還好不過砸了鏡框翻了書本,倒了瓶瓶罐罐,廚房流理台滑落了抽屜。「醬油好香。」「小心別摔交!」一句話未完,又一個天搖地晃。女兒躲到餐桌底,兩手抱頭簌簌發抖。我伸手想扶住冰箱櫥櫃。「媽!冰箱會倒!」說得也是,需要照料的是人,不是傢俱。 震災 一陣死寂過後,有幼兒驚嚇的號哭傳來,接著四下人聲俱響。丈夫走下四樓再走上來。「地下室裡、外面街上都是人,很多人開車到園區避震去了,恐怕還會有大的餘震。看樣子這次的震央不會太深,離新竹也不會太遠。」看看還熟睡的幼子,我猶疑不決,能跑去哪,那兒是平安的? 略略收拾地板,挪回移動信置的傢俱臺北新竹親人朋友問安的電話絡繹於途,收音機把各地已知的災情陸續傳來。心神撼搖中我一邊感恩親友的平安,一邊牽掛台中埔里附近的朋友。拉開窗簾,雨不知何時停了,融融月色驅走些許陰霾不安。我知道,主一直掌權著的。躺回床上,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。略一闔眼,溪頭日月潭草嶺集集往昔流連不捨的勝景,一幕幕迎面而來,那一片朝露夕影燦若珍珠的勝地,如今不知有多少人正受困於殘山剩水的險阻之內,或苟喘於土石瓦礫的崩坍之中。大地遽爾糜爛,不只明山秀水蒙塵,恐怕更是遍野哀鴻,許多生靈瞬息之間已人天永隔。 「放心,在基督裡是平安的。」丈夫用掌心包緊我手。我的膽怯不是怕死,而是很複雜的心情。上次斷電如同預警,丈夫身在南部,恢復供電之後返家,看我神色灰敗驚疑不定。這次更是宛若置身駭浪驚濤之中,地震之前,一夜莫名地感到靈裡荒涼,一種欲哭無淚的凝重滯,悶緊揪胸懷。 「媽媽,地震裡死掉的那些人好可憐,是不是好像被水龍頭的水一下子沖掉的小螞蟻不樣可憐?」嗯,我該怎麼回答上幼稚園大班的兒子?「小螞蟻和人都很可憐,不過上帝的手很有分寸,祂不會亂開水龍頭的……」,兒子搶著接下去,「因為祂很愛螞蟻,像愛我一樣,是不是?」 牽著孩子軟軟的手,爬上爬下,不管電來電停,每日用雙腳走上幾趟樓梯。要感恩,嗯,我有家有親人,有衣有食,心靈未受恐懼折磨,免於驚嚇破碎。孩子的腿矯健年輕,上下樓梯還有餘力和我一起唱詩讚美。夜裡全家聚集在溫柔光暈裡獻上感恩禮拜,孩子仔細問起地震與停電的緣由。「哦!是上帝輕輕地用很生氣的手打人。」兒子伸伸舌頭,「祂力氣好大,可是,可是……」女兒替囁嚅的弟弟接下去「可是,祂也很愛人,不是嗎?」 震怒 當災變傾倒在地,誰能逃於神的震怒之外?雖說祂的審判是憐憫的榎楚,捫心自問,有誰能擔當得起?我好像受責不甘的女兒,這回看清父親動了怒氣的眼底深沉的憂傷,於是驚惶淚流,卻不再敢賭氣質問祂的震怒。 心裏其實是明白的,好比一幢屋齡老邁的破厝,偏偏搭蓋在危若累卵的懸崖旁。上帝幾番提醒,不情願下抽掉了幾根樑柱,重打了地基,補漏糊牆粉刷油漆。然而,屋旁崖上岌岌可危的巨石傾覆之險明明指日可見,卻也面臨既無處遷徙也無力全面翻修的困窘,只得居安思危怵愓於心。及至一旦傾覆於措手不及之時,才一方面咋舌於其勢之險惡,一方面稱慶於劫後的驚悸,而心頭真正的忐忑也隨巨石卸落。唯有身歷滄田遽成滄海的人才學會明白,由廢墟裡站起來接著所必須面對的重建,其實才是最艱鉅的考驗。 真的「天總是攏會光」嗎?屬靈的黑夜隱藏在漫漫的墨色裡,不明白也不願付代價的人怎能剛強奮起?面對爭戰又怎能不隨即陣亡?真正的黎明不會在錯誤的盼望裡來臨的。 台灣人奢靡無知小信自欺,無論教會外教會裡一樣短視近利,一樣驕恣傲慢,如果神真要嚴厲地以公義待人,瓦礫焦土裡外兩個世界的靈魂哪一個不是死有餘辜?連著幾個失眠的深夜,四下環顧,我該為一生酣睡的世人悲哀,還是該為劫後餘悸裡清醒些許的自己流淚?信主十年,蒙恩深重。然而也實實在在看見自己一路躓踣險象環生,在無數次悔改,墜落的拉拒裡,我錯失了多少祝福,丟棄了多少應許,又增添天父多少忍淚的杖責? 珍愛 救恩是讓軟弱人暫時逃躲到祂憐恤裡去的麻醉劑,還是教人經過跌倒奮起不住悔恨的還魂湯?被上帝珍愛不夠真實嗎?祂賞賜的十字架不夠美麗嗎?以致於禱告起身聖聖靈消褪過後,我還會想另闢蹊徑,蹊徑,覓尋較輕省較浪漫的愛情。 雅各是每個人的名字,只當他瘸腿鬆手後,才配戴上王子的榮美。若我淪陷在愛與被愛,擁有與失落的爭執時,無論如何努力也掙不出網羅,在地也就不能如同在天。一個光是企求被愛卻流不出愛的生命,宛如乾涸的石溪。能珍惜蒙恩的滋味,也才懂得施恩予人是何等自由的享受。對劫後倖存的人而言,只有一個責任──去幫助人。 賑災 孩子就讀的幼稚園發起賑災募捐,我拎著大包小包前去時,遇見朋友牽著她蹣跚學步的女兒。「我把女兒的奶瓶、奶粉、紙尿褲、棉被通通送出去了。」她紅著眼圈告訴我:「不知有多少心碎的媽媽與伶仃的孤兒等著人去幫助?」那平素笑靨迎人爽朗可愛的小女子並不是基督徒,但她有愛可以流出。 開車經過新竹市府,十數輛軍用卡車來去忙碌,揮汗如雨的阿兵哥上下搬運,集結各處轉來的物資,好一副太平日子難得一見的亂離景象。火車站旁數月前擇定中秋佳節前夕隆重開張的太平洋百貨公司,看她簇新的樓廈突然黯然失色,誰還會去在乎她如何盛裝登場呢? 每次打開電視,四面八方的慘烈頓時映入眼簾,我凝神忍涕,不能卒賭。一輩子也沒花這麼多時間看電視,卻是邊看邊揪著痛楚的心,嚥著哭不出來的淚水,忍著說不出來的哀傷。 這個國家呈現一片混亂,已經被震動得面目全非的地表之外,人心的張惶失措更念人焦急。堆聚如山的物資送不到需要的人手上,斷壁殘垣裡搶救出來的偶像視若珍寶繼續供奉,眼神呆滯的活人,憤怒需索的難民,我感到遭受踐踏的那顆心不是自己的,而是天父的。紊亂不安中籠罩一股貪婪詭詐的暗流,對生命無知無望導致人心的荒蕪。天父多想召聚祂的兒女在羽翼之下,幾次三番收回震怒的手,但是愛的信息如此難懂。究竟是因為祂的言語誨澀幽隱,還是這地的罪污蒙蔽太過深重? 電視看不下去了,報紙也翻得手軟了,空氣中雖然似乎嗅到些許清新,至少彼岸貓哭耗子地擺低了身段,此岸暫歇了選戰的冷箭暗槍。但是誰能逆料激情過後,心靈重整的長遠工作繫於何所? 振哉 個人的罪與苦難不必畫上等號,但國家的罪呢?地動天搖必須震動的是人心,不能輕易憾搖的也是人心。上帝不得不搖動那一顆顆冷漠僵硬的心,好教人回轉,用柔軟的觸覺去感受大地的灰暗殘破,以憐憫的淚水去濡潤世界的枯竭焦涸。全地的沉淪遲滯不是關掉電視,讓眼前一片漆黑空白可以漠視的。那厚重的悲哀直追入夢鄉,喚我起來長歌當哭,進為無聲呼求。因為天父在乎祂子民憂傷痛悔的心。祂盼人們理解祂的憂愁,體會祂的沉慟。 五歲的兒子信任我能保護他。無論天地變色,他總能在母親懷中安然如素。然而,十一歲的女兒就懂得我也需要她幫忙,在隨時可能遭罹的困難時協力維護這個家。同樣的,上帝要人離開基督道理的開端,竭力進入完全。假如我將信心緊緊繫於祂的愛裡,能震盪的是腳下的地,不能震動的是父懷裡安穩的心。 下次,如果還有下次的話,天崩地坼之際,我要安穩睡祂懷中。不然,教我安然起身,與祂同心修復這理當打碎的殘破大地。

天堂歲月

從星星的故事,連想到年少的輕狂;從好友的婚姻,連想到耶穌的恩惠;從星星的故鄉,連想到上帝的天堂。 還是少女時聽過一個故事……一顆小星星從天上俯瞰湖心閃爍的晶瑩,寂寞的她渴望著美麗而不大明確的愛情。她祈求「要能下凡一趟該有多好,只要到那碧玉也似的波心洗浴一次就好了。」 每夜她守望滿湖晶輝,直到黎明才失望而返。期盼黃昏再度來臨,她迫不及待揭開面紗,將一身風華盡情投射。每每在攬取眾星豔羨的注目時,她遠遠眺望著湖面自己的舞姿,悄悄地抹去自憐的淚滴。那不真正明白悲哀滋味的心空虛苦悶,漫無聊賴。 星星的故事 直到忍受不住等候的煎熬,她選擇偷偷離開天庭。向她不住招手的湖中精靈,點燃她滿心熱切的憧憬。順著流雲的羽翼不斷滑落的途中,她拼命抑住忐忑驚疑。終於,輕巧地,她墜落水面了。揚起皎潔的水花,小星星如願以償地暢飲波光。深夜靜謐中,她不捨地遨遊吟哦,殞落的代價換取而來的快樂,竟是令她戰慄的甘甜。 天色泛白時,湛深的夜幕慢慢掩藏了。小星星倚著湖畔老樹的枝條逗弄露珠,尋思如何回家。她優雅地戴上露珠頭冠,依依不捨地向湖心投以深情的最後一瞥,縱身輕輕躍起。 然而,出乎意料地,晨風竟將她無情吹落。她焦急地仰望殘星漸漸流離的天空,同伴早已披回面紗隱入雲影。靜夜如鏡的湖心緩緩褪失光澤,她回身潛入湖水,慌亂地撈起滿手的虛空。啊!原來那誘人的晶瑩剔透不過是暗夜裡她燦爛身影的反照。此時她正紛紛碎裂成片片屑屑,洒落在水面,逐漸隨風散逝。當第一線曙光刺破她眼眸時,她恍然大悟,她再也回不去以前的自己了。原來,星星是只屬於天上的。 親情的滋味 少時,母親教我晾衣,將衣領袖口拉平,像伺候出門前的父親一般,齊齊整整一絲不茍。男人的上衣先晾,父親哥哥弟弟,然後長幼有序地依次披掛。那時住在台北舊市區的迪化街老宅,春日和風裡,偌大的天井竹竿架上,總琳琅滿目地曬滿被單衣物。 孩提的我呼朋引伴,穿梭在暖陽揮灑微風舞弄的衣裙衫袖間捉迷藏,嗅著肥皂揉合春暉的清香。那是一種洋溢在尋常人家的生活滋味,其中有母親執著的生命秩序,和我依依眷戀的歲月情味。 及長,母親看我侷促地將衣物晾在公寓的後陽台。一件一件穿上衣架側身迎風招搖,丈夫的襯衫包裹我的襯衫相擁起舞,我的長裙引領女兒的洋裝翩然翻飛。母親對我莞爾一笑,「作現代人真好!」上一代的人,即使是情深夫妻也只能將深情含蓄在心。愛情,幽幽刺繡在待字閨中女兒羞怯的心思底,恩義,密密編織於攙扶相偕白頭龍鐘的身影下。 年少的輕狂 三浦綾子借小說綿羊山裡年輕的女孩說了句隨意的話:「不過是愛一個人,我也會啊!」在牧師家庭長大的女兒,悖逆父母與愛人私奔前,天真傲慢地抗議著。少不更事時,我也常睥睨人生。「愛情不過是用一生之力為一人甘心奉獻,有甚麼艱難呢?」自大的膚淺雖然純真,那樣的心所發生的愛情,即使美麗也是愚蠢。 好友的婚姻 高中時有一個常常談心的好友,大學聯考時缺席了。我錯過她的婚禮,之後才鼓起勇氣去看她。她抱著初生的嬰兒,佯作開朗地掩飾落寞。我們一起安靜地欣賞她披著白紗的照片,美麗得如同夢幻,也短暫得如同泡影。她稚嫩姣美的笑顏底,仔細隱藏了幽怨不安。想像的人生與實際的承受,在迎拒間暗流洶湧。她手上日夜啼哭,不時需索的小生命不是洋娃娃,可以玩膩了就收起來。生命裡不斷鑄下的錯誤,伴隨著欣悅驚奇與沉重憂懼,兩種滋味不知如何抵消。 耶穌的恩惠 別人的故事總是隔一層紗,距離之外的疼痛酸辛可以用歎息悲唱體會同情,但能相隨幾時?除非自己也走入不幸,在坎坷裡哀鳴,承受痛苦償付代價。否則,無論悲喜,曲終人散的低迴,換一個人生,還是得一一嘗遍。在無語可安慰人時,我常默默陪人垂淚。自問,人生的滋味可能一一遍嘗嗎?我只知耶穌深深了解人的悲哀,道成肉身是為了體恤人的軟弱,上帝的愛是完全的憐憫與代替。 愛,是否艱難,端視相愛的人願否甘心相隨,在不斷的饒恕中看見自己的虧欠,捨己成全。因著饒恕人也得到被赦免的恩惠。饒恕,實在是愛的權利,是主耶穌ㄧ生腳蹤的典範。 然而,世上有太多自覺不幸福而失喪喜樂的囚犯與病患,在窄如手掌的人生裡辛苦勞碌,牢騷虛空。究竟有甚麼樣的愛情可以解答癡愚?甚麼樣的接納足以寬恕錯誤?甚麼樣的思維能與永恆的價值相合?甚麼樣的生命不致停滯枯乾?甚麼樣的生活才是天堂歲月? 上帝的天堂 一個夏天夜裡,在恆春半島觀星。遼闊天幕上明滅不定數不清的閃耀,上帝不經意地隨手拋灑鑽石鋪張奢華,手藝令人咋舌。數大就是美,單純裡曲折有緻,皇皇華華莊嚴威儀。像我童年做過的蠢事一般,十歲的女兒按捺不住滿心的興奮,開始數點星星。數到不得不放棄時,她靜靜偎著我,「媽媽,上帝好美!」 有上帝同在的地方就是天堂。我指著繁星隱沒的深處,告訴女兒:「我們都是從那個故鄉來的。」小星星毅然離開父家,拒絕愛的懷抱,讓上帝忍著錐心之痛,看著它們一顆一顆墮落塵世。當苦楚嘗夠後,小星星學會不再自戀,懂得如何愛與被愛,生命裡平安喜樂的根苗也靜靜萌芽了,這才開始走上回天家的路。 當我年輕時,我以為天堂歲月是理所當然的簡單與永恆。慢慢才發現,殞落在塵土的路程,其實是必須的,也不會太久。有一天,我還要被領回天上去。

蜘蛛的心

換顆感恩的心,為我譜出喜悅的音符;換顆知足的心,教我珍惜身邊的事物。 有一首詩歌叫做「給我換顆心」,乍聽之時,無論節奏、歌詞,覺得都像屬於Y世代的歌,對它也就沒有太深的認同或感動。一日黃昏,心情沉重,身體疲憊,這首詩歌的旋律悄悄在心中浮現。我一邊打理著家務,一邊用沉緩的嗓音慢慢唱起來,一字一字細細思索,把心頭許多疑惑交給上帝。 剛上幼稚園中班的兒子,在客廳玩著他的寶貝玩具汽車,聽見我唱歌,半響,突然跑來,仰起一張可愛的小臉,百思不解地問我:「媽媽,甚麼叫蜘蛛的心?為什麼不是螞蟻的心?螞蟻也很好啊!」 放下洗了一半的青菜,我愣住了。兩秒鐘後開始大笑,抹去溢出眼眶的淚水,啊!我發現自己不只需要知足的心來感恩讚美,還需要一顆赤子之心來面對上帝。不單由知識的層面認識祂,更要單單純純地,坦然歡喜地承認祂,信靠祂。 人生的習題 少女時生活在經常眼見父母為衣食操勞的年代,常懷憂患意識,我用「為賦新詞強說愁」的青澀,大聲疾呼:「人生無解,生命虛空」。如今衣食無缺,生活單純,卻常常自覺信仰的貧乏,在思索生命的意義與依歸時,落落寡歡、有病呻吟。 如何能活得自由而不虛空,在真理的基礎上建構一個不隨俗,俯仰又能見證上帝恩典,平實且正常的生活模式?對我而言,這並不是一個容易面對的問題。當了十年的基督徒,由聖經中我找到了生命之道,但要嚐試著將那道活出來,卻愈來愈感覺舉步維艱,處處荊棘的痛苦滋味。 步入中年,益加感覺到生命的不自由,終日為生活勞碌。雖把物質的要求逐漸放棄,對生活的需求不斷降低。然而,放開了手不再企圖捕捉什麼時,同時發現實在也留不住什麼。許多精緻的少時夢想輕輕淡褪,所有屬世的事務都認清了它暫時的面貌,在虛幻的真相背後,尋求一個超越的意義時,卻也常會困阨不已。 人心是一個難以制伏的幽壑,永遠不知何時何物足以填得飽實。如果我最終的選擇不是上帝自己,而是許許多多祂所投射到世上的美麗返影,其實我選擇什麼都一樣。作為一個凡夫俗子,無論追求什麼生命情調,用什麼東西填塞心靈塗給人生,差別都不會太大。 換心的神蹟 「給我換顆心,換顆感恩的心,為我譜出喜悅的音符,給我換顆心,換顆知足的心,教我懂得珍惜身邊的人事物。 感謝太陽清早起,農夫種稻穀,感謝呼吸有空氣,天不絕人路。 抱怨就悄悄遠離,怒氣慢慢下樓梯,換了一顆心,世界都變了,信不信由你!」 十分平實的歌詞,一再撻伐我不能順服的心。心底不住的悲鳴中,我默默放棄說服自己的努力。我理解那些活得堅強又喜樂的人,並不見得都是無知的庸俗心靈。對於「讀書多,身體疲倦」的人而言,揚棄知識可能反而是智慧。 我思念起幾個可愛的臉孔,她們不再年輕,獻身作宣教士,經年離鄉背井,常常飽受孤單的猛烈襲擊。當她們在異地服事這一群又一群單純甚至愚騃的心靈,卻甘之如飴地任青春年華如水逝去。無論在他鄉或本地,她們是人們讀不懂的生命。我們一起分享著生命的孤寂與熱烈時,常常只能相視一笑。 心境的處理 人本來就是孤單的,即使人生情味不同,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單純地與上帝聯結著。再親密的夫妻、最蒙福的婚姻生活,也無可避免地,在今生或永恆裡都得單獨面見神。人生在世短短一程,與所愛的人聚首,學習愛人愛神,離世到永恆那無涯的歲月時,才算真正開始生命之旅,而今世所作的也勢必帶進永恆裡,成為不可磨滅的痕跡。既然走過的必留下痕跡,又苦又短的人生裡,我為永生裡的自己究竟留下了什麼回憶,想想能不汗顏嗎? 如果今生沒有接受救贖的恩典,失去寶血的塗抹,這一生的荒唐歲月將要如何面對永恆?上帝讓人在塵世的旅途有機會認識祂,以致發掘自己,好在某些特定的時刻榮耀祂。地上的環境原來是屬天生命的煉爐,心境的處理,遠比環境的處理要務實得多,也輕省得多。 感恩的對象 曾經站在墾丁的星空下,仰頭搜尋深墨穹幕的絢麗點點,體會到自己與浩瀚宇宙的主宰,因著祂的愛建立了關係。那種深刻被愛又深覺不配的微妙滿足與羞愧,緊緊糾住我的心。幕天席地的穹蒼下,與丈夫孩子輕輕依偎在一起,我感受到天上的父親凝眸注視著我,指教我如何在平淡的生活裡俯仰自如,平安喜樂。固然惡者時常攪擾,令我墜入詩篇六十三篇中大衛的苦境,以致情感乾涸、心思僵硬、意志薄弱、在乾旱無水之地切切思慕神的慈愛。但我必須感謝上帝,賜下祂自己讓我愛慕思戀,祂的慈愛的確比生命更好。活著、有愛、能愛、又有感恩的對象,生命其實不可能虛空,在地可以如同在天。 蜘蛛的心也好,螞蟻的心也並不唐突,收拾起荒蕪的心情,繫好圍裙,這一回用謙卑溫柔的情感,我好好地歌唱,換一顆心,就換了個人生,的確。

心是無限的寬廣

我的心靈容量狹窄,求你將它拓寬,使你可以進來。 三浦陵子是我自大學時代就十分傾心的女作家,尤其在那個浪漫的年紀,跋扈的瞳子看出去的世界裡,她是相當獨特的名字。我常不知該把她與那些心儀的作家並肩而立,放在心愛的書架上。 人啊!罪啊! 當我對基督教信仰只是存著隔閡的美感距離時,我用難以理解的感動,蒐集她的作品。不只是因為對小說有特殊的迷戀,更是由於她筆下的人物,似有還無地常吟著一首哀歌「人啊!罪啊!」,深深吸引了我。在生命漫漫綿長的河流裡,她塑造的靈魂載浮載沉,控訴著人生、擁抱著生命、盼望著救恩。即使是最醜陋的靈魂,她也不輕忽他們深處的良善與矛盾。 她下筆十分溫柔,冷靜的人性分析裡,藏著一顆基督的心腸。然而也不致將基督狹隘地矮化在一排作品裡蹲著,神的性情自然地在許多靈魂的高貴處流露。那是與你我同樣呼息的人,神把人由卑微鄙陋提昇振作。她的筆下是一個充滿感情的世界,在灰澀的心靈上為我敷上溫暖色調,即使是在不認識神,不願與未知對話的年紀。 當世界的投影是萬花筒裡偶然的一瞥,許多精采的人物是人生精緻的背景。漫漫煙塵裡,我走馬看花地捕捉著別人的餘韻,譜寫曲調,唱起並不深刻了解,也未曾細細體會的人生之歌。 重啟心靈之窗 一旦跳脫了前半生既定的秩序,放下過往雲煙也似的繁華,遇見神的一霎,祂為我重新調整焦距。我閉上眼,只用心靈傾聽祂,當再次睜眼時,如同初入花園的小孩,興奮中有著異樣的平靜。眼前風景雖不過依舊,嘗試裡的觸覺,小心翼翼而清新深刻得教我心盪神馳。上帝的花園裡我是初初學步的小孩,不意中常有驚喜而不驚惶的一瞥,然後才是深情的凝注。 馬可福音裡耶穌用奇特的手法醫治伯賽大的瞎子。耶穌把病人帶到村外,沒有旁人時,不厭其煩地先把唾沫吐在瞎眼上,把手按在病人身上。當瞎子初次抬頭一看,看見的人好像行走的樹木。頭一次用肉眼瞻仰陌生世界時既膽怯也差謬,卻也是第一幕映入眼簾的最深印象,無論那是多大的謬誤。 主耶穌再次按手在他眼上,這次不是視力的矯治,而是心靈窗門的開啟。等到他定睛一看,不再是隨意地流覽或失措的驚鴻,這時人生的風浪不再能驚駭安定的靈魂了。瞎子完全復明後,發現人與行走的樹木果然是截然不同的,世人與他都回復原狀,得其所在的他樣樣都看得清楚了。得主兩次親手撫摸的經歷是加倍的福氣。 我就是那需要神格外憐憫,幾度親手安撫的瞎子。靈性的眼睛在加倍的恩典中得以睜大,神的面貌才逐步向我彰顯。在生命的學習裡,不斷重塑的代價是疼痛極了的矯正再矯正。 馨香禱求 以前聽牧師查這段經文時無太大震撼,並不覺得自己是墮落深重的瞎子,需要神特別的恩典。那時謙卑的外表下既自大又心虛,但神是認識我的。一些無心或無知的孩童禱祈,祂曉得如何安置在我人生的轉捩點,成為驚蟄的蛻變泉源。 我相信人深心的禱告,在神不是過耳隨意拂掠的秋風,常在猛然驚醒時,回頭才憶及從前那個床前跪酸了腳的小女子,如何獻上勤勤懇懇而自己未必清楚代價輕重的禱告。或許每顆執著在神前的心靈旁,神派了眾多天使不斷忙碌著謄錄那些傻氣的禱詞,細心加以篩選過濾分類歸檔。在既定的偶然裡,合神心意的禱求,就成為馨香的花朵,璀璨開放。 童言愛語 上帝讓我在許多人身上看見祂,即使是孩子,祂在他們內在的功效常使稚氣的言語變得智慧。當我安靜下來思想時,孩子幼稚的臉龐極其生動美麗,超齡智慧的話語十分深刻,而最教我傾心愛慕的是他們背後烘托出真理的神。 一個週末由查經聚會回家後,靈裡激盪不已,反覆思慮使我疲累困頓。努力忙碌完一頓晚餐後,我用盡最後一絲氣力,整頓兩個打打鬧鬧的孩子。當大女兒帶著小兒子安靜地講故事時,弟弟專心而崇拜地偎著姐姐,姐姐模仿我的語氣,呵愛地講起津津有味的《睡夢鄉》。我乏力而滿足地看著他們快樂的臉龐,那是神賜下的兩個小天使。 在隨後的歡樂洗澡時間,弟弟催促著姐姐,爭取時間要舉行家庭禮拜,那是他的最愛。我悄聲感謝女兒,作媽媽的實在沒有體力,可以像她這樣陪弟弟玩那些無聊至極,卻能惹得他哈哈大笑的把戲,隨後又能安撫弟弟安靜下來。 女兒聽到我衷心的讚美,快樂地親我一下。裹上大浴巾時回頭又加了一句「媽媽,妳知道甚麼叫做愛是快樂的擁有?」 我愣住幾秒,在她故作神祕的眼裡,看見調皮的光采,了解到她給我深深的愛與擁護。 那晚,孩子睡了,我跪下來禱告時,在十分十分的疲憊裡,有種極舒暢的爬梳。 雖然我常教孩子「愛要及時說出感謝的話,快快樂樂地擁有上帝所賜的生命,用全心去愛每個人」,沒想到她小心靈的觀察角度是令人意外的豐富。許多時候她並不需要我未必準確的詮釋,只是用她的生命自然地去體會印證。 心靈的拓展 奧古斯丁一句很有名的懺悔是我所激賞的:「我的心靈容量狹小,求您將它拓寬,使您可以進來。」我的視野中沒有真正的封閉空間,有的話,只是一顆沒有聖靈內住的狹窄心牢。神創造的宇宙裡並無真正的寬廣空間,除了人心可能容納與承受的大小。如果人相信自己是按著神的形像被造,心靈就能無限制地伸展。然而那寬廣無限是神量給的,不是自大而來的。 仰望穹蒼,點點星月浮雲,叫人生畏的,不是氣吞宇宙的氣慨,而是自卑在神創造之下的感戴。我必衰微,必須不斷削平再削平自我的身量。祂必興旺,直到不見一人,只見基督,是神將人心的容量擴展,提昇到足以超越軀體與罪性。神將宇宙的奧妙交付予人去窺探發掘,到最後教人不得不俯伏下拜。 所以許多偉大的科學家在發現宇宙間隱藏的定理時,無論那是多麼深奧微小或無窮浩大,他必定要回頭探索心靈,作人生最重要的省思,好好去思考上帝在他生命的意義。心靈之所以偉大,正因與神調準了頻率,不斷作正確的對話,超越了魂生命的界限,在靈裡得以進入永恆。 永恆的渴望是神賜的禮物,使人心寬廣,脫離地面的轄制,無限飛昇,在今生的短絀窘困裡,作著飛揚的眺望,與主同作息。神是人心所能認識的最奧妙的科學家、藝術家、文學家、音樂家,而沒有任何一家可以容納下祂的偉大。 不認識上帝的無窮奧妙以前,常會為自己手中的有限懊惱,彷彿人生無論那個階段的起步都是不足且嫌晚的。邇來,托爾斯泰的一篇短篇小說很好地解答了我。書中那個虛心的國王在尋找心靈真正的滿足時,終於在一個智者的尋常生活裡得到了啟發。? 了解最好的時間是現在;最值得做的事是服事你周圍需要服事的人;最重要的人是你眼前所必須愛的人。 神訂的時間是最好的時間;謙卑順服是認識真理最好的途徑,而寬廣心靈的拓展,則由接待上帝的那一瞬起始。

鐵達尼號的沉思

在奢華與急難交集的鐵達尼號上,人的良心與信心被無情地攤開來審視。 由起啟航到泊靠,人生不過是一段航向死亡的旅途。 不到百年前的一日,一九一二年四月十四日,有史以來最鉅大奢華的船舶──鐵達尼號,靜夜裡獨自航行在北大西洋。上帝由綴滿繁星的穹頂俯瞰,世人眼中劃時代的巨輪在汪洋中如同一葦。輝煌亮麗不過如一只螢火,孤獨而縹渺。 攜帶世人憧憬之輪 首航的鐵達尼號由英倫啟航之時,攜帶世人的憧憬,到美國那交織美夢與希望的新大陸去,到一條頭條新聞的世界記錄裡作歷史的點綴去。 然而誰能料到這點綴不是尋常生活中的一杯下午茶,不是頭等艙豪華大廳裡一場衣香鬢影的晚宴,而是永遠靠不了人世之岸,死亡航程的一個泡影。那一杯香檳沾唇即可,那動人的落日成了最後映入眼簾的餘暉。那傾倒在夜幕滿天如鑽也似的星子,是天使憐憫的垂視,與撒旦惡狠的嘲弄。 「不沉之輪」造於人定勝天神話甚囂塵上的工業時代。滿載兩千兩百多形形色色旅客與船員的皇家郵輪,集當時人的智慧、工藝、權勢、財富於一身。顯要豪門、船東船長、設計師、工程師無不自負於「上帝也不能使她沉沒」的傑作。她的船艙底有十六個完全密閉的防水區隔艙,即使遭難,她精巧堅固的設計足以令人發出不沉的豪語。 然而,將近八十七年來,靜躺在冰山出沒的北大西洋兩英哩深海底,斷成兩截的船體殘骸漆黑陰森形同鬼域。躊躇滿志,一心指望締造橫越大西洋世界紀錄的海上浮宮,大意地慘遭冰山狠狠劃下致命創傷,六個防水區隔艙的毀損,頓時使巨輪無助傾頹。 死亡面前的謙卑 當時船上僅僅準備二十艘救生艇,只搭救得三分之一的婦孺。不過二個小時,不知內情的妻子兒女,在寒凍的海面目睹他們的丈夫父親隨波歿逝。墨黑的海水吞噬下逝者生者的絕望咒詛、驚恐悔恨。在完全無助的錯愕中,澈悟了人的渺小與軟弱,淚水與祈禱才交織出生命謙卑的樂曲。 不可抗拒的困難,除了死亡之外,還有沒有甚麼能使人真正謙卑下來? 電影銀幕上一具具軀體相繼由數百英呎高處垂直摔落下去,在淒厲的慘叫哀號中無助地墜入深淵。慘不忍睹也掩耳不及,我咬牙閉目,幾個深宵夢迴時,驚悸猶存。 一千五百人的淪亡,得蒙上帝救贖者幾希?即使在鐵達尼號上身歷其境,我也不敢自詡了解神的心意。 愛與寬恕 若能透視死亡為上帝救贖的恩典,肉身生命的結束恰為人生的解脫,被原罪深深轄制的靈魂才有出路。若不能謙卑於上帝的愛與寬恕,人不過是墮落在無力自救自拔的深淵裡,一個無知而傲慢的靈魂。只要轉念一想,我是屬祂的,在天父那兒祂為我預備好了歸宿。是生是死,我都在神救贖的愛裡。人生在世,最值得教人墮淚心旌撼搖的應該是上帝的愛。 因此,使我落淚的不是電影裡的那齣虛構的愛情。愛情到死生相許時確有令人動容的美,但在上帝的愛之前,死亡的權勢屈膝,人間的情愛也只能俯伏靜默。一切由「自我」出發的意念,無論是追求靈魂生命或肉體情慾的滿足,會把人心中神性的莊嚴美好推落。當愛情成為人生最終的圓滿時,人心中的神性已然貶值。 如果愛只是一種莫名的深刻信任與接納,人與人之間最缺乏的也不過是勇敢的互相信任與接納。然而對人委身還不如對造人的上帝委身。不認識至高美善的真理,反在地上捕捉虛無,將次好的愛情視若拱璧,棄救贖的恩典如敝屣。生命價值的錯亂自然帶來人生的憂慮愁煩。事實上,人心向來最善變自私不過,會褪色的愛情在上帝的永恆真愛之前也勢必黯然失色。 生命中不可或缺的 如果逼近死亡的挑戰時,活著只是本能的掙扎,將人的尊嚴拋棄,神的救贖在人生航次裡就不具意義。我懷疑求生意志是否一種恐懼的反彈,因為畏於面對肉體生命結束時的痛苦凌遲而生的強烈反彈。在最後一息尚存時,電光火石的一霎間,人心可以流轉幾多念頭,來不來得及將一生的悔恨一一數過,認罪求赦再安然瞑目?那一刻,要面對真理的審判,甚麼東西才是最寶貴的事物,是生命不可或缺的,值得深思。 神要求祂所愛的兒女順服祂,雖不理解祂仍相信祂,雖哭泣莫名仍深信祂懷裡有深奧的愛。對神完全的交託與信任,那是生命的信仰與愛情。能否靜默仰望,讚美感恩,在即將沉沒的鐵達尼號上的兩個小時,成為極大的試煉挑戰。人的良心與信心無情地被攤開來審視,上帝讓撒旦一一檢視人心。 我曾放浪形骸,大言不慚地與撒旦一起嘲笑人的求生意志。當死亡迫在眉睫時,能不能容許人選擇如何死?萬事都有定期,神的作為自始至終人不能參透。人能用努力延宕一刻生命嗎?或許可能,但那不是剛強無比的意志力促成的,而是神出於憐憫所作成的奇蹟。 生死之際的迷惘 我經歷過一次四個小時的手術,由昏迷到翌日在加護病房恢復意識卻宛若數秒之暫。在瀕臨死亡邊緣時,只覺全身冰寒,在極潔白而不刺眼的溫柔亮光中,依稀有路徑引我向前。當時內心兀自牽掛著初生才識一面的幼子,肺炎高燒的稚女,以及博士學業未竟的丈夫。死亡我無懼,然而迷惘的淚水卻不斷滴落。 那條通往死亡的路徑究竟多長多遠?時間也不過是一種相對的計算方式。我在鏡子這頭模糊不清,稀奇著世界何以是依稀相似卻也恰好相反的投影返照,一舉足跨入鏡子裡時,就是由上帝那頭看世界了,一切也就都明白了。 一旦知道自己置身上帝極深無以理解的恩慈,被祂的愛密密環繞,在平安中等待著救贖,至少,面對死亡的態度是可以選擇的。其實,連死亡都是可選擇的,人可以用順服神的心意來羞辱撒旦。 三浦綾子的小說《冰點》續集裡描述過一個海難,那是真實故事的引述。遭難的船上有兩位西籍宣教士,都把自己的救生圈取下讓給別人,而接受他們奉獻生命的人,獲救後都成為基督徒。「一生結束後,所留下的,不是我們所獲得的東西,而是給予的東西。」 生命的見證 憑甚麼我是那被死者代替,被神挽回的?我並不比死去的人良善或敬虔。神存活下來的生命,能否有更深意義的思索,更高價值的彰顯?生命的延續是否應該有更超然的方式? 當小提琴手奏起節奏明快的《婚禮》時,我的淚水模糊了銀幕。誰說無人聆聽樂隊的音樂呢?上帝與天使是最專注的聽眾,撒旦肯定也聽得心驚膽顫。 電影裡的女主角在銀髮飄搖的年歲憑弔愛情,長眠時猶安然魂遊鐵達尼當年的美景良辰,那是她一生的風華極致。或許她不曾認識上帝的愛,身為一個美麗的女子,她把更長的餘生似乎活得也優雅美麗多采多姿。然而那只是電影中透過幾幀照片的寫照,她是否能有更深刻的生命見證則未詳見。 對上帝的兒女而言,生命當用甚麼作見證?寒冬歲暮,電影散場時,我歎息沉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