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逆境共舞

逆境中上帝派來許多生命的天使與之共舞

逆境,可以是身體殘障,也可以是疾病纏磨;可以是長期失業,也可以是窮困潦倒;可以是與親人的生離死別,也可以是自然界的天災人禍……。總之,逆境就是日子不太好過,路不太好走,生活不太如意了。

其實,在人的一生中,都避免不了會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難,或經歷各種不同的逆境。同樣地,無論是屬靈偉人,還是市井信徒都沒有特權、沒有捷徑可以迴避逆境。因此,逆境常常會把弱者的脊樑壓垮,使弱者抬不起頭來,甚至會將弱者推向絕望的深淵。

當然,逆境往往也可以給強者提供意志的磨刀石,讓強者披荊斬棘,勇往直前。

不知什麼時候開始,逆境與我結下了不解之緣。當我打開塵封已久的記憶盒,一些久遠卻難忘的往事,清晰如昨的浮現眼前。

一場惡夢
那是 1997年的事。

在內地經商的丈夫,有一天突然骨痛,幾乎不能起床。當時他在中國,只好請當地醫生診治。就這樣誤當「骨刺」醫治了兩個月,病情沒見好轉,不久更咳嗽厲害。在這種情況下,只好回香港就醫。
那天上午,我到火車站接他。

等了許久,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,步伐踉蹌地走到我面前︰「怎麼了 ?連老公都不認得?」

我怔怔地望著他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︰「你……,為什麼瘦成這個樣子?」

「我剛才骨痛得直冒冷汗,妳陪我去看醫生吧。」他邊走邊說。

這時,正好有一輛計程車停在車站門口。好心的司機打開車門,問了我們要去的地方,然後飛也似的向醫院的方向駛去。

我壓根兒沒有想到,迎接我們的是一場惡夢!剛滿三十八歲的丈夫,從此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窄路 ,命運亦因此被改寫。

根據病徵和醫生的臨床診斷,丈夫被安排入院做體檢。在一連串的驗血、抽骨髓等化驗後,醫生對他說:「你這麼年輕,我們會盡力醫治你的。」他聽後明白,相信自己的病不輕,因此感到大難將臨頭,沮喪萬分 。我將我因信耶穌基督而有的平安、喜樂告訴他說:「上帝是獨一無二的真神,祂能夠幫助你;除祂以外,別無拯救。」

降服主前
過了幾天,他對我說,他幾天來一直在思想人生,在圖書室找基督教的書閱讀,看到感人的見證,深受感動。有一次,院牧來看他,他問書中的見證是不是真人真事。院牧告訴他是真實的。他說:他願意相信耶穌。於是院牧給他詳細講解福音,他就跟院牧作決志信主的禱告。

經過半個月的檢查,醫生告訴我們不幸的消息:丈夫患了末期肺癌,癌細胞已擴散全身骨骼和淋巴腺。醫生說:可能隨時死亡。我真不能相信這是事實!當時嚇得幾乎昏過去了。醫生、護士雖不停地安慰我,又為丈夫禱告,但我仍忍不住地痛哭。

當時,我們必須面對幾個問題:第一,丈夫生命危在旦夕,那我們經營了十多年的生意必須結束;第二,那時我們已把房子出售,沒地方住;第三,兒子也要做扁桃腺手術,而且面臨升學考試。對一個從未經歷風浪、依賴性強的我來說,真是手足無措。

在往後的日子,丈夫每隔兩星期就要做一次化療。一天上午,我陪同他到醫院復診。正準備回家時,忽然下起傾盆大雨來。「我的雨傘呢?出門時明明拿了一把長柄雨傘的。」我喃喃自語。「妳怎麼了 ?右手不是拿著嗎?」丈夫搖了搖頭,嘆氣道︰「最近妳心神恍惚,真擔心妳會病倒。」

不止一次,我乘坐巴士到.總站後,才發覺應該中途下車才對。正是這個「人在車廂,心在漂流」的失魂兒,每天遊走於醫院病房,穿梭在大街小巷,心繫著垂危夫婿 ,就像沒有了自己,迷失了方向。

由於我將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照顧丈夫,尤其是他步入人生的最後階段,我更是每晚在醫院陪伴在側。因此,年僅十歲的兒子被迫學習獨立生活。後來因為要應付升中報分試,我只好叫他放學後來到醫院,在走廊輔導他的功課。

有一次,兒子忘了帶鎖匙,從醫院回家後在樓下整整呆了三個小時。當我回來看見他疲累不堪的樣子,心中油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愧疚,恨不得有三頭六臂解決目前的困難。

生離死別

在丈夫三十九歲生日的那天,兒子自製了一張精美的心意卡,除了寫上一些祝福的語句,還在上面畫了一隻手錶、一條領帶和手提電話,放學後來到醫院送給爸爸。

那天躺在病榻、戴著氧氣罩的丈夫,從愛兒手中接過禮物,先是一笑,然後氣若游絲地對他說︰「 等爸爸出院後……帶你去看聖誕燈飾,買……一份……生日禮物……給……你。」「爸爸不要說了,您好好休息吧。」看到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,兒子於心不忍地說。

由於翌日要應付考試,我叫他早點回家。過了不久,目睹丈夫漸漸陷入昏迷,呼吸緩慢,我立即致電兒子趕快來醫院。可是當他抵達病房時,我已泣不成聲了。

少不更事的兒子,第一次面對至親的離世,也許不懂得表達情緒 ,只是呆呆地望著像是在睡覺的爸爸──那麼的安詳,那麼的平靜。

當天晚上,兒子難掩悲痛的心情嚎啕大哭︰「我每天都祈禱,求天父醫治爸爸,為什麼祂不聽我祈禱?」

在那一刻,我沒有像平日一樣哄他和安慰他,只是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裡,不時拍拍他的肩膀。因為 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自從丈夫離世後,兒子變得沉默寡言,甚至在家也不愛說話,更遑論見到他的笑容了。有一次與他溫習功課時,我無意中發現他在中文書的空白處寫了這樣一句話︰「 為何天父接走爸爸?忍心留下我和媽媽?為甚麼……?」一連串的問號,表示在他那幼小的心靈裡,充滿著千般的疑惑,萬般的不解。

對兒子而言,即使我竭盡所能、傾其所愛,也無法代替「父親」這角色,尤其是處於成長階段的男孩更需要以「父親」為模仿對象。

事實上,苦難從來就是一個謎!一直以來,無論是神學家還是平信徒,即使絞盡腦汁、搜腸刮肚去尋求苦難的答案,也永遠找不到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。如《聖經》中的「約伯記」,即使在神眼中看為義人的約伯,神也沒有在他受苦時立刻給他解答。因為主耶穌不但是受苦的神,而且是受苦者的神。

我沒有與兒子討論那些一時得不到答案的問題,心靈深處卻產生極大的共鳴。那天晚上,我佇立窗前,遙望星空︰「上帝,祢在哪裡 ?祢聽到我們的呼求嗎?」

「我總不撇下你,也不丟棄你 。」依稀彷彿聽到由遠而近的聲音──那麼熟悉,那麼溫柔。

禍不單行

暫別憂傷後,我以為可以歇一歇,再上路。殊不知,痛失至親的眼淚仍未抹乾,還要接受層出不窮的挑戰,病痛和苦難沒有放過我。一年之內,我的左腳因過濾性病毒感染先後做了兩次手術。而「先天性血小板減少症」導致我的傷口久未痊癒,整整八個月不能走路。

俗語︰「屋漏偏逢連夜雨。」甫出娘胎便患有濕疹、鼻敏感和哮喘病的兒子,在我的腳傷仍未康復時,又不幸患了嚴重的皮膚病。雖然我帶他四處求醫,但藥石無靈,群醫束手無策。該死的濕疹像魔鬼一樣纏繞著他。尤其是晚上睡覺時,他常常因為騷癢難耐,搔損面部引致流血發炎,整整一千零七夜要用尼龍繩綁著手睡覺。

我沒寫錯,是一千零七夜!

這場與病魔搏鬥多年的「世紀之戰」,讓六歲信主的兒子,不禁對上帝提出抗議︰「如果祢是慈愛的天父,為何忍心讓我承受這生不如死的痛苦?!」

目睹愛兒又紅又腫、沾滿血漬的臉,我無言以對,眼淚往心裡流,恨不得那個受苦的是我。每天忍著腳痛帶他出入醫院,身、心、靈疲憊不堪,曾經一度把我推向抑鬱的邊緣。那段時間,我不敢正視兒子的臉,甚至用各種藉口拒絕為他身上的濕疹塗抹藥膏。因為我軟弱得不能承載病兒所受的痛苦。

正如一位牧師所言︰「經過漫長歲月,走過信心的黑夜,不單是他們母子倆的信心有搖動的時候,就連身邊的安慰者和支持者都害怕面對我們無盡的困難,都窘於面對「為什麼靠主並不得勝」的質疑。

祝福滿溢
在人看來,沉默不語的上帝似乎對我們所受的痛苦「視而不見」。其實,祂一直與我們同在。在我厚厚的日記本上,寫滿了神的慈愛、恩典、憐憫與祝福。日記本上出現的每一個名字,都是上帝派來的生命天使。他們無私地奉獻,輪流為兒子補習,讓他在缺課頻繁的情況下仍能拿到好成績,並獲取獎學金……。

正是那位眼睛不能見、手觸摸不到的上帝,在軟弱的人身上顯出祂的大能。每當回憶那些年的那些事,感恩之情溢於言表。而今,兒子已大學畢業,有一份穩定的工作。他不但熱心事奉,而且經常探訪獨居老人,為弱勢社群送上關愛。

即將出版的個人見證集,是一個有血、有肉、有靈魂的人用生命去述說的「上主的故事」。我想:若非因為主的緣故,我們也許不會有屬於自己的故事;若非經歷困難和逆境,我們或許看不見上帝滿滿的祝福。這也許就是上帝給予我們苦難,讓我們經歷逆境的目的,為的是讓我們去經歷神的話:「我們在一切患難中,祂就安慰我們,叫我們能用神所賜的安慰,去安慰那遭各樣患難的人。」(林後 1:4)

沒人會喜歡逆境,但它就像菜園中的堆肥,能使土壤肥沃,讓生命更加茁壯。當你去經歷它,去感激它,你就會對它有更深的認知。

「不經苦難,難得冠冕。」感謝神,讓我在而立之年後,入讀「 逆境」這所磨練人的最高學府,並心懷感恩地接受神頒發的畢業證書。今天,當我接受這份大禮物時,彷彿看見上帝滿意的笑容!

評審意見
這是一篇走過苦難水火,淬煉出精金的真實感人故事。
文筆好,也經過沉澱,讀來流暢觸動人心。只可惜結尾稍嫌瑕疵,不夠完整。

得獎感言
今年一月底,收到「創世紀文字培訓書苑」轉發飛揚雜誌舉辦的徵文比賽有關消息。當細閱參賽詳情時,發現「逆境中的祝福」這個主題好似特別為我而設。因為當時正準備出版個人見證集,透過重溫昔日走過的逆境之旅,從而數算神的恩典與祝福。

可是,要將那些「說來話長」的生命故事濃縮在 1800-3500字之間,對我來說並不容易。然而,本著「為神書寫」的理念,我反覆推敲,仔細琢磨,遣詞用字力求精簡易明。就這樣,我寫了又改,改了又寫,割捨了許多細節,進行了多次整理,終於完成了這篇參賽作品︰與逆境共舞。

幾個月過去了,正當為一個文學創作比賽埋首於書卷筆墨之間時,我驚喜萬分的收到飛揚雜誌編輯部的電郵,告知本人的參賽作品榮獲第二名獎項。戴著老花眼鏡的我,當時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!圓睜杏眼仔細再看時,不禁由心發出讚嘆︰「我真的得獎了,榮耀歸給神!」

對於第一次參加徵文比賽便得獎,而且是跨越國界的獎項,我感動得淚眼婆娑。這不僅是神肯定和喜悅我用文字事奉祂的明證,而且是我多年來辛勸筆耕的成果。回顧這些年來單打獨鬥的寫作經歷,我驚訝地發覺原來是神呼召、神帶領和神賜福的恩典之路。

連日來,我一直沉浸在無比的興奮和喜悅中,感恩之情縈繞於心,久久揮散不去。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晚上,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。直至零晨二點鐘仍毫無睡意,於是起身坐在桌前,鋪開一張素箋,將感動化作文字︰

「親愛的神,感謝祢賜給我這份珍貴的禮物。我知道祢送出這份大禮物前,用大大小小的困難加以包裝。當我經歷逆境後,揭開困難的面紗,才發現困難越多,禮物越大。我願意用我一生的熱愛,去書寫人生的美好,去祝福別人的生命,去見證祢的奇異恩典,直到永遠,阿們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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