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輕的朋友來相會

千秋大業,轉眼消逝;萬世喜樂,耶穌頒獎。
我是1977年大陸恢復高考後第一批進入大學的生員,校園裡當時流行著一首激昂的歌曲──《年輕的朋友來相會》,內中的幾句唱詞:「再過二十年,我們來相會,舉杯論英雄,光榮屬於誰」尤其激起熱血青年無限美好的憧憬,豪情萬丈。那歡快進行曲的旋律,至今仍在我耳畔清晰地迴盪著。

的確,鬧哄哄的「文革」折騰了十年,使國家建設不進反退,百廢待興;取消考學制而人才斷層、青黃不接。當「重振朝綱」之後,經過了華夏史上最慘烈考試競爭而勝出者,被社會公認為天之驕子,個個自命不凡,無不「使命責任感」沉重在肩,「把耽誤的時間奪回來」,懸樑刺股,發奮苦讀,以圖大展一番宏圖,實現個人理想、報效祖國。

揚眉吐氣的機會
本人因為來自知識分子的家庭,出身不好,因而長年鬱鬱不得志,被極左的社會意識所唾棄。現在終於有了施展的機會,自不等閒,較之其他學子來倍加努力。果然有些收穫:在校期間即因德、智、體各方面突出表現而博得「全國三好學生」殊榮。畢業後的成績不菲而獲得「省八十年代優秀畢業生」稱號,矯枉過正地覺得為受壓久矣的父母和自己揚了眉。

工作在大學醫院裡,我繼續發憤拼搏,醫療、教學、科研三項全能,事業急起直追師輩。於公,是把與西方發達國家拉大的差距縮回來;於私,是成名成家,成為像家父一樣的學術權威,在杏林獨樹一幟,譽滿天下。不久我便被破格晉升為教授,又被評為最年輕的「省專業技術拔尖人才」之一,入錄了《當代中國科學家與發明家大辭典》,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,在衆人的「年輕有為」嘖嘖聲中,陶醉在功名小有的自喜中。

九三年初,我又順著出國大潮,湧出了國門,應邀先後到德、英、美、加「工業七國」中的四強遊學、科研,博採他山之石以攻玉,從零開始在海外創業。發表了更多的醫學論文,贏取了「紐約科學院會員」,載入了英國劍橋《國際傳記辭典》等,這回可是世界性的頭銜「真傢伙」,成就感更是大了,不僅為自個和家族吐了氣,還覺得為國人的臉上都添了點彩。

填補不了的空白
然而,如同古人所云「絢爛至極,趨於平淡」。在我躊躇滿志,擁有了這些夢寐以求的學術成績和聲望之後,心底反倒生出一絲隱隱的失落來──原來也不過如此,竟備感疲憊、茫然。轉目再瞧瞧一些精英們壯志未酬,韶華早逝;或者大師們退休以後的無聊惆悵,冷不丁地意識到:船過水無痕,這些在位時的長串耀眼的名譽、題錄,也都挺虛空的,它們似乎填補不了内心深處的空白。難怪有人慨嘆:人生最大的遺憾是理想未能實現,然而另一缺憾卻又是夢想成了真,內中意味實在深遠。人生的目的難道就只是在於成名與成功嗎?

這時又接到大學同學的來信,邀請我回去參加廿年同學會,我驀地猛醒,一晃已經廿年過去了!當初高吭「再過廿年」之際,覺得那將是多麼遙遠的事呵!時光真是如白駒過隙,快得可怕。不無遺憾的是我正值移民、登陸加拿大,難以成行返國親蒞,老同窗們不覺惋惜,畢竟當初我是主要班幹部,也是後來系裡不多的留洋派,屬於同學們當中罕見的一個了。

不過在我定居安頓在多倫多停當以後,尋思起這事來,倒也不為缺席了聚會而恁地抱憾。儘管能夠想像得出大家相見甚歡,舉杯論英雄,個個春風得意,彈冠相慶的熱鬧情形。其實也甭用有多大的出息,我一棵小草未回去錦上添花無所謂,奇怪的是不知咋整的,我竟聯想到未來幾屆的廿年同學會。

下一個「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」時,我等眾人就皆是近黃昏的叟嫗一族,不再滿面風光,神氣十足了,而且極可能皆在為後人騰地的新政策下提前退了休,邊緣化,縱然夕陽無限好,也惟餘憶當年勇的份。接下去的再一個廿年聚時,只恐怕「學友半為鬼」嘍!當初再大的學術成就和耀眼花環,都成了過眼煙雲,如老掉牙一樣,失去了光澤、紛紛下了崗。老來相見,大概只剩感懷「人度盡的年歲,好像一聲嘆息」;又都疾患纏身,同病相憐,惺惺相惜,並為不斷逝去的同窗傷心,徒生兔死狐悲之情,不啻追思會,有啥意思呢?

之後,便不復有另一輪的再相會啦!如果有的話,也將是在另外一個世界裡。人「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,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,但其中所矜誇的,不過是勞苦愁煩,轉眼成空,我們便如飛而去」(詩90:10)。故每念及此,輒教我不寒而慄,搖首悵然。我這才有所徹悟,人世間的所謂成果、成就,頂多在兩個創造力最強的二十年間或可取得,而它們究竟有多大的意義呢?是今朝的曇花一現,還是青史的永垂不朽,就端看它有無永恒的價值了,可是什麼才是永恒的價值呢?

另一種成功的定義
及至後來我在教會得救重生,心竅豁開,方找到了問題的答案:那就是屬於天國的基業,屬靈的事工,正所謂積財寶在天。這種的成功與成就,毋庸擔心會生銹、變色,被蟲噬、賊偷,它是記在生命冊上,光鮮、保值,永不消逝的。我遂明白了為什麼歷史上發明了萬有引力的牛頓,後半生致力於宗教研究,寫出的神論文章竟佔了其著作總量的五分之四;為什麼周遭有諸多的這「師」那「總」的成功人士,於職場事業的頂峰上急流勇退,轉唸神學,毅然投身到屬靈聖工。

我的世界觀由此完全改變了,心靈之舟的船頭調轉了航向,由耶穌掌舵,徑直駛向屬神國度的彼岸。我不再醉心於世俗成就的追逐,畢竟業已嘗過了它的滋味,即時是不乏激動新鮮、興奮不已,過了之後特別是日久了,品起來卻如昨日黃花,味同嚼蠟。我反在業餘時間,潛心研讀《聖經》,帶領查經班等,事奉主,並且將心得體會、所經歷的見聞,以筆名寫成見證,投稿報刊發表。例如每週為《世界日報》加東版的宣教園地寫專欄,持續十數載;在歐美的多種福音刊物及報章上撰文傳福音,合計已逾幾百萬字。《海外華人福音網》還專門給我設立了文集。若是在以前,我又得為這榮譽加身、名利雙收而沾沾自欣了,可是現在卻平靜得很,連稿費都不要。因為明白這都是神在使用我,榮耀歸於祂,我只為一己的名字被記錄在天而歡喜。

重要的開端與基礎
認識神是成功的開端,服事主是成就的基礎。可憐我轉悠了近四十年,嘗盡世態炎涼與各種成就感,才覓得了真理。好羡慕那些早信主、蒙神恩的人,好似耶穌所說的那種境界:「你因看見了我才信,那沒有看見就信的人有福了」(約20:29)。但是,亡羊補牢,猶未遲也。而今邁步從頭來的我,欲使那些尚在徘徊尋找的年輕人,別再原地轉悠,像是一個貪玩的孩童,只顧低頭在沙灘上拾貝,全然忘記了身邊浩瀚的大海,徒勞蹉跎無功。要讓他們能早得救恩的福份,早在天國的鴻業中獻身投資。

我記得兩年前看中國中央電臺辦的「歌聲飄過三十年」節目,《年輕的朋友來相會》一歌已被選為百首名歌中的經典之一。我們這些哼著它成長的同齡人,都已自然衰老了,雖然心卻依舊不老。但是在成為了上帝的兒女後,無須再為二十年後,從「如日中天」到「日薄西山」而擔心了。在神的國度裡,信靠基督的人永遠年輕!不論多少載後,主再來之際,「年輕的朋友來相會」,歡呼雀躍在新天新地裡,舉杯共嚐「新郎」耶穌為「新婦」教會所預備的天國婚筵的美酒,並由天父獎賞、頒發真英雄的榮耀冠冕。這纔是人生的千秋大業、萬世英名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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