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

當窗外的景象映入眼簾時,我的心剎那間像凍結住了,我看見的竟然是…

慢慢地我從錯愕與懊悔中回過神來,我大聲地哭了,無視於聞聲奔入房內的護士,也顧不得胸腹中的絞痛。哭著哭著,我彷彿回到了我住院的那天。

因著疲勞過度,身體在極度衰竭的情況下我被送進了醫院,醫生吩咐我,必須躺在床上靜養,絕不可以下床。在這個雙人病房中,只有一扇高高的窗子,緊靠著鄰床的病人那邊,從我這邊看不到窗外。

為了打發時間,我們很快就攀談起來,從病情、工作、家庭、喜好,甚至連渡假去過的地方都聊了。他每天下午都要坐起來一個小時,把肺中的積水抽出來。每天這個時候都是他最快樂的時光,因為他能看見窗外的景色及發生的事情。

他告訴我,窗子面對著一個有湖的公園,經常看到鴨子和天鵝在湖中嬉水、孩子們在湖邊放船,偶爾也有情侶牽著手散步,在溫暖的午後陽光下構成了一幅好美、好溫馨的圖畫。

我只能閉上眼睛靜靜地躺著,試著用想像力捕捉一些他所描述的景象。有一天,他說看見了遠處的遊行隊伍,好炫麗、好熱鬧。

在每天枯燥的病房生活中,逐漸地我也開始期盼這個時間的到來,聽他生動地述說窗外的景色,渴望在無趣的時光中增添些趣聞。有一次聽著聽著,突然有一個古怪的念頭冒了出來,為什麼我們身在同一個病房中,只有他能享受觀賞窗外美麗風景的特權呢?而我卻只能聽聽轉述,什麼也看不到。這太不公平了!

隨著時間的飄逝,這個念頭跟著發酵、膨脹,從起初的羨慕轉成了苦毒的敵意。最後,我的心完全被不平、憤怒與怨恨所佔滿了。整天都在想,那扇窗子應該是我的才對。滿腔的怨氣,甚至讓我整夜都難以入睡。

記得是一個深夜,我兩眼瞪著天花板,一點睡意也沒有。聽見臨床的他在咳嗽,一定是被肺裡的積水嗆到了。這回他越咳越厲害,好像停不下來。在昏暗的燈光中,我看見他似乎在摸索床頭的呼叫鈕,想召夜班護士來幫助他。他一直不斷地咳嗽,夾雜著嗆到的嘔吐聲。

我靜靜地躺著,下意識地摸了就在手邊的呼叫鈕。如果我按下那個鈕,夜班護士就會進來。可是我一動也沒動,因為我討厭他,他受點罪也是應該的,誰叫他霸佔了那扇原本屬於我的窗子。

過了約莫有五分鐘,他總算安靜下來,真的好安靜,大概累了睡熟了吧,我想。

第二天早,一如往常,日班護士拿水來準備給我們清洗,卻發覺他已經斷氣了。護士臉上帶著滿臉的哀慟叫來了醫院的職工,一言不發地把他的遺體推出了病房。

我一心想著佔據那扇窗子,護士剛把鄰床整理好,我趕緊問她,是否可以把我換到窗邊的床位。我按捺住自己,焦急地等著她細心地把我安頓在窗邊的床位上。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她總算滿意地離開了,留下我一個人單獨在病房裡。

我吃力地用雙肘撐起上身,慢慢轉身,仰起臉往窗外望去。興奮讓我的呼吸變得急促,心想總算可以獨自享受窗外美麗的風景了……

不料,映入我眼簾的竟只是一堵光禿禿的圍牆。

「所以有了機會,就當向眾人行善。」(加6:10 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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